“新大一统”——中国社会主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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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传统与政治制度紧密相关,政治制度植根于文化传统。中华大一统与西方民主,植根于各自的文化传统,决定了基本的政治体制、职官选择、世界体系。中华大一统,以现代民主为新的表现形式,是“新大一统”;新大一统,是中国社会主义。

1.社会与个人、个体与团体

社会与个人,翻译自西方的society与individual,对应于中国传统的“群己”。“也就是在19、20世纪之交,中文里出现了个人与社会这两个新观念,但在戊戌前它们的意义并没有明确地对应英文的individual和society”;“只有在契约社会中,个人如同原子一样,作为不可进一步分割的实体,是先于社会存在的”;“在中国传统社会,只有作为道德主体和伦常关系载体的人,并没有作为权利主体和社会组织基本单元的‘个人’”。[1]

中西观念于此有其重要的区别:西方的individual与society,individual优先于society;中国传统的群己,家国天下之“群”优先于“己”。中国传统的“群己”,沿用“社会与个人”;西方的individual与society,则宜用“个体与团体”。如下所示:

西方的个体与团体,个体优先于团体,团体由个体组成。费孝通说:“我说西洋社会组织像捆柴就是想指明:他们常常由若干人组成一个个的团体……我们不妨称之作团体格局。”[2]个体可以通过契约组成团体,但个体独立与团体规则仍然是一对矛盾。独立的个体,优先于团体,这是西方的文化传统。

中国的社会与个人——也就是传统的群己——社会之“群”优先于个人之“己”。家国天下之社会,就是个人的安身立命之所;个人的事业与不朽,就在于家国天下之社会。家国天下,就是中国的文化传统;家国天下,不但奠定了个人的家国情怀,也造就了家国天下之大一统。

2.《理想国》中的民主制度

柏拉图在《理想国》中讨论了五种政治制度。“政治制度是从城邦公民的习惯里产生出来的”;政治制度植根于独立个体的“欲望”,“有三种对应的欲望和统治”,“哲学家或爱智者、爱胜者和爱利者”。[3]如下所示:

爱智者的王政制度,“不是为城邦任何一个阶级的特殊幸福,而是为了造成全国作为一个整体的幸福”[4]。但王政制度却存在一个难题:爱智者于“两种生活”——哲学生活和政治生活——如何愿意投身于政治生活?

真正的哲学生活可以“轻视政治权力”,最善的统治者“最不热心权力”;或许,“他们担任公职一定是把它当作一种义不容辞的事情看待的”。[5]但是,这种“义不容辞”,却不是哲学家的意愿。“君从叙拉古来”,就是辛辣的讽刺;哲学家宁可寄托于宗教,也不愿意投身于政治。

爱智者的王政制度,是哲学家为王,是理想国,“或许天上建有它的一个原型”[6]。爱胜者的斯巴达制度在近代的普鲁士略有体现。爱利者的民主制度,不但是古希腊城邦的主要形态,也是西方政治制度史的主要形态。民主与寡头相结合,就是共和国;民主被僭主所控制,就是帝国。

王政制度作为理想,却也体现于美国的《独立宣言》和法国的《人权宣言》。《独立宣言》与《人权宣言》,宣称“天赋人权”,强调民主的组织在于达成全体公民的幸福。但是,民主本身,并非王政制度;民主制度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,并不能达成全体公民的幸福。

3.家国天下之大一统

《理想国》所探讨的王政制度,哲学家为王,但哲学家并不愿意投身于政治生活。中国传统,家国天下之社会优先于个人,家国天下就是安身立命之所。基于家国天下,是有“圣王”。“天下者,至重也,非至强莫之能任;至大也,非至辨莫之能分;至众也,非至明莫之能和。此三至者,非圣人莫之能尽,故非圣人莫之能王。圣人,备道全美者也,是县天下之权称也。”[7]

《诗》云:“溥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”家国天下,就是士人建功立业的舞台;基于家国天下,亲民利民。春秋战国,天下并争;在家国天下的范围内亲民利民,首先就要消弭战乱,实现统一。在先秦,儒、墨并称显学。孔子注重礼制,墨子强调统一;礼制之确立,则有待于统一之完成。礼制以“亲亲”为原则,统一则反对“亲亲”,主张“兼爱”。墨家兼爱统一,促成了家国天下之大一统。

统一天下,在于“尚同一义”,自下而上,上同于天子。“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辩慧之人,立以为天子,使从事乎一同天下之义。……天子三公既已立矣……设以为万诸侯国君……置以为左右将军大夫,以远至乎乡里之长,与从事乎一同其国之义。……上之所是必亦是之,上之所非必亦非之。”[8]

天子为政,又在赏罚。“上之为政,得下之情,则是明于民之善非也。……天子得善人而赏之,得暴人而罚之,善人赏而暴人罚,天下必治矣。然计天下之所以治者,何也?唯而以尚同一义为政故也。天下既已治,天子又总天下之义,以尚同于天。”[9]

尚同一义,上同于天子;天下一统,天子上同于天。天子为政,赏善罚暴;职官选择,“尚贤使能”。“古者圣王之为政,列德而尚贤,虽在农与工肆之人,有能则举之……以德就列,以官服事,以劳殿赏,量功而分禄。故官无常贵,而民无终贱,有能则举之,无能则下之。”[10]“古者圣王甚尊尚贤而任使能,不党父兄、不偏贵富、不嬖颜色……圣之不失,以尚贤使能为政也。”[11]

墨家兼爱统一,促成了家国天下之大一统。在先秦,儒、墨并称显学。儒家“亲亲”,尊贤有等,主张礼制与封建;墨家“兼爱”,尚同赏罚,主张统一与郡县。秦国统一天下,任用法家。前文已述,法家承继墨子精神,是可探寻;法家之精神主张,与墨子相合。

春秋战国,诸侯异政,百家异说;秦汉之际,终成大一统。其先,秦始皇统一天下,结束了诸侯异政,“海内为郡县,法令由一统”[12];继之,汉武帝“罢黜百家,表章六经”,结束了百家异说,完成了大一统。

希求大一统,董仲舒上同于天。“道之大原出于天,天不变,道亦不变……《春秋》大一统者,天地之常经,古今之通谊也。”[13]中华大一统,兼爱统一,天下大同;中华之统一,奠定于秦汉之际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。

4.中华大一统与西方民主

中华大一统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;西方民主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。中华大一统与西方民主,植根于各自的文化传统,决定了不同的政治体制、职官选择、世界体系。如下所示:

中华大一统与西方民主,植根于各自的文化传统,已如前述;决定了不同的政治体制、职官选择、世界体系,以下分述之。

(1)政治体制

中华大一统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,首先就要追求家国天下之统一,这就积淀为“统一信念”。统一信念:天下定于一,是坚定的信念;金瓯缺,则是灵魂的伤痛。

西方民主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,独立个体组成团体,团体的结合,称为“团体拼图”。团体拼图——异于统一信念——拼图的组成部分可增可减。团体拼图的组合与分离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。

中华大一统,积淀为统一信念,也就决定了单一制和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。秦始皇统一天下,“海内为郡县,法令由一统”;自此以后,单一制和中央集权就是基本的政治体制。中央集权的治理方式,设立中央机构管理地方;中央政策之执行,以六部为代表,即吏部、户部、礼部、兵部、刑部、工部。

西方民主的团体拼图,决定了联邦制与地方自治的政治体制。较为松散的拼图格局,称为邦联;较为紧密的拼图格局,称为联邦。联邦的组成,通过立法,由契约达成。立法,不但是联邦合法性的来源,也规定了地方自治的原则。立法、行政、司法,立法居于核心地位;而以三权分立为原则,则体现了自治制衡的特征。

(2)职官选择

中华大一统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。家国天下之仁与仕,仁是家国情怀,仕是家国责任;家国天下之仁与仕,就是士人内在的自觉。士人之贤能者,选拔为职官,这体现了“尚贤使能”的原则。选拔的方法,隋唐以降,以科考选拔为主要方式。

西方民主,以民主选举为主要方式。近代以来,文官考试制度逐渐建立,也仍然是民主选举的补充。民主选举,以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为核心要件;拥有选举权的公民,一般通过投票选出拥有被选举权的政客。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资格认定,就造成了事实上的不平等。

在现代西方,公民的选举权,跨越了财产、种族、性别、年龄的限制,基本实现了普遍的平等。但是,这种选举权的平等,并不能改变西方民主的不平等。被选举权的认定,较之选举权更为严苛,拥有被选举权的政客必须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。

西方的政客,在民主选举中,需借助演讲。中国的贤能选拔,尚贤使能,亲民利民,则注重事功。子曰:“巧言令色,鲜矣仁。”“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。”“君子怀德,小人怀土;君子怀刑,小人怀惠。”

(3)世界体系

中华大一统,上同于天,是称天朝。中华大一统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;家国天下在天下范围的延伸,就形成了天朝的天下体系。天朝的天下体系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,天下大同[14]。天朝的天下体系,以“朝贡”为方式,称为“朝贡体系”。朝贡体系,依据“亲亲”,则有华夷之辨;但朝贡体系,仍然基于天下体系,“厚往而薄来”[15],亲民利民。

西方民主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;在世界范围逐利扩张,就形成了“帝国主义”[16]的殖民体系。西方帝国的殖民体系,在世界范围殖民扩张,形成了“宗主国-殖民地”的世界体系,对殖民地进行殖民掠夺。

中国天朝的天下体系,亲民利民;西方帝国的殖民体系,殖民掠夺。近代以来,随着西方帝国在全球的扩张,西方民主的“团体拼图”格局,也塑造了现代的国家格局。中国天朝,成为了现代国家;天朝的天下体系,也让位于现代的国际关系。

西方帝国的殖民体系,塑造了现代的国家格局,也主导了现代的国际关系。二战以后,美帝国主义,取代了大英帝国。美帝国主义的民主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,对内种族歧视、对外殖民掠夺。美帝国主义主导的国际关系,仍然是西方帝国的殖民体系,以美国联邦为宗主国,形成了“联盟-殖民地”的国际关系格局。

当代中国“一带一路”的构想,基于现代国家格局,体现了中国天朝亲民利民的精神。“一带一路”的构想与实践——共商共建、共享共赢,基于中国天朝亲民利民,异于西方帝国殖民掠夺。

5.“新大一统”——中国社会主义

中华大一统,以现代民主为新的表现形式,是“新大一统”;新大一统,是中国社会主义。如下所示:

中国社会主义的民主制度,告别了君主制度。辛亥革命,颠覆了君主制度。中华民国,确立了共和制度;中华人民共和国,承继了共和制度。共和制度,排除了君主,是更为彻底的民主制度。但共和之名,还需有民权之实。由中华民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,实行自下而上之革命,争取民权,实现人民解放,达成最广泛、最彻底之人民民主[17]。

中国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,植根于中国文化传统。中国“社会”,即指家国天下之社会;中国社会主义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;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,中国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,为人民服务。

中国社会主义的人民民主,异于西方民主。西方民主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。近代以来,“寻求上帝的天国的狂热开始逐渐转变为冷静的经济德性”[18],资本主义兴起;资本的逐利驱动,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基本特征。中国社会主义民主,服务于人民;生产力的发展,亲民利民,造福人民。西方资本主义民主,服从于资本;资本的逐利驱动,种族歧视、殖民掠夺。

中国社会主义的民主制度,以民主集中制为基本原则。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革命,实行自下而上的人民解放;人民代表大会的民主制度,实行自下而上的组织形式。民主集中制,承继中华大一统,统一信念不可动摇,延续了单一制和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,职官选拔也注重贤能考核。

近代以来,西方在全球的殖民扩张,塑造了现代的国家格局,也主导了现代的国际关系。西方主导的国际关系,植根于资本的逐利驱动,以殖民掠夺为基本特征。中国社会主义的国际关系,承继中华大一统的天下体系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。一带一路的构想与实践——共商共建、共享共赢,既是传统的,也是当代的。当代中国社会主义的国际关系,植根于家国天下、亲民利民,天下大同——全人类就是休戚与共的人类命运共同体。

中华文明,源远流长,继往开来。中国社会主义,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,是“新大一统”。中国社会主义,不只是中国特色,而是中国气派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,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组成部分,也必将为全人类的福祉作出贡献。

[1]《观念史研究:中国现代重要政治术语的形成》,金观涛、刘青峰著,法律出版社,2009年12月第1版,第158、156、155页。

[2]《乡土中国》,费孝通著,三联书店,2013年9月第1版,第26-27页。

[3]《理想国》,第314、366、368页。

[4]《理想国》,第279页。

[5]《理想国》,第280-281页。

[6]《理想国》,第386页。

[7]《荀子·正论篇第十八》。《荀子集解》,第324-325页。

[8]《墨子·尚同中第十二》。《墨子间诂》,第78-80页。

[9]《墨子·尚同下第十三》。《墨子间诂》,第90、95页。

[10]《墨子·尚贤上第八》。《墨子间诂》,第46页。

[11]《墨子·尚贤中第九》。《墨子间诂》,第49、57页。

[12]《史记》卷六《秦始皇本纪第六》。《史记》,第236页。

[13]《汉书》卷五十六《董仲舒列传第二十六》。《汉书》,第2518-2519、2523页。

[14]“大同之义,虽见于《礼记》之《礼运》,实原于墨家。……此种大同思想,儒家平日所未见,惟于墨家则甚合。……此非予一人之私言,由宋儒以至今日之学者,知之者固甚多也。”(方授楚《墨学源流》。《十家论墨》,蔡尚思主编,上海世纪出版集团,2008年8月第1版,第129-130页。)按:大同之说,出自《礼运》,源于兼爱统一;墨家兼爱统一,不仅促成了大一统,也是天下大同的根源。

[15]《中庸》云:“送往迎来,嘉善而矜不能,所以柔远人也;继绝世,举废国,治乱持危,朝聘以时,厚往而薄来,所以怀诸侯也。”

[16]“帝国主义”,翻译自imperialism。西方帝国(Empire),植根于独立个体的逐利驱动,对外殖民扩张,“帝国主义”就是西方帝国的基本属性。中国天朝,异于西方帝国,而诸如“中华帝国”的称谓就落入了西方话语的窠臼。

[17]“人民民主专政的基础是工人阶级、农民阶级和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联盟,而主要是工人和农民的联盟,因为这两个阶级占了中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到九十。推翻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,主要是这两个阶级的力量。由新民主主义到社会主义,主要依靠这两个阶级的联盟。”(《论人民民主专政》。《毛泽东选集》,第1478-1479页。)中国传统之所谓民主,为“民之主”;现代之民主,为“民主之”。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民主,是最广泛、最彻底的人民民主。

[18]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》,马克斯·韦伯著,于晓、陈维纲等译,三联书店,1987年12月第1版,第138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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